洛水苍穹

04.早已成魔，无魔可入

热闹的灌江口，人声鼎沸。

神仙妖怪，有拍马屁的、有真交情的、只是面上往来的，大抵都到了。对于杨戬而言，这没什么，这是他自己的实力造就的，对于龙族而言，敖丙不知道是不是幸事。

龙族，那是连陈塘关百姓都敢当着面开口咒骂的妖，虽然他们在李靖的守护下也算是见多识广，但怎么也只是普通百姓。普通人尚如何，更何况这些仙妖怪呢？

今日之辉煌不过是攀了门高亲，龙族还是要仰人鼻息啊！

又想到方才土行孙的污言秽语，敖丙气得手指都在发颤，他真想提着锤过去，一下结果了那个矮子……

对，就是这样，结成冰，碎成渣，再化为水，天上地下谁知道？

不觉得地，那对冰锤已隐隐垂于敖丙的手腕处。

“你不要去！”

敖丙被这声音吓了一跳，稍稍有些作贼心虚地他赶紧将对锤收回，却见是哪吒在自己的面前。

少年的哪吒，火红昂扬的发，桀骜上挑的眼，敖丙竟被吓得后退二三步，忘了自己的冻气在这里行成了冰，脚下一打滑，就向后面跌倒下去。

哪吒手急身快，一把将之拦腰扶起，火热的身躯与冰凉的躯体骤然相碰，彼此都是一震，四目相望，竟生出了那久违的感觉。

那是很多年前，经了天劫没有肉身的二人在宝莲中的相濡以沫，那是在“画中百年，人间一日”的山河社稷图中的形影不离，那是在不知不觉中偷偷将对方刻在心中的依恋……

先恢复过来的是敖丙，他挣扎着推开哪吒，哪吒却不肯松手。他搂着敖丙，在他的耳边轻轻道：“你别怕，别怕我，好吗……求你了，别怕我，求你……”

哪吒一身酒气，哈在敖丙脖颈处的气息也是酒味浓浓，这让敖丙不敢在动了。喝了酒的哪吒，谁知道还有几分清醒？敖丙不敢赌！

见他不再挣扎，哪吒的头这才离开他的肩，目光转向敖丙的脸。

面前的人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，只除了那双眼睛。手指轻触着对方的脸颊，却引得敖丙微微的抗拒。

“别怕我，好吗？”哪吒又重复起这句话。

敖丙心中苦笑，嗓子有些发干，强挺着道：“你……为何……还是这样？”

“这样？”哪吒没明白，可一看敖丙的眼神便了然了，他还是怕现在的自己，他想要看到的是那个垂髻幼童吧！

敖丙的目光在躲闪，哪吒只好用手指轻捏住他的下巴，令他看向自己，摇头道：“不会了，再也不会了，我宁可用乾坤圈爆了自己的头，也不会再伤害你了，你信我，好吗？”

中秋元月，正是明亮，哪吒的眼睛像碎了的玉盘，像破裂的冰晶！

你是在哭？

鬼使神差的，敖丙的手指伸出，碰了哪吒的眼睑，一滴泪直接划出，落在他的掌心上。

敖丙就像被烫到一般，猛地缩回手，身体力量加速度，毫不迟疑地挣脱开哪吒，远离五步开外，敖丙才道：“三太子醉了！”

“……”哪吒伸出手想说什么，却又收了回来，低下头的他，语气依旧轻柔，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语态。“土行孙不好惹，方才他是轻敌，你若再遇到他，切记远离。”

敖丙双手一抬，抱拳道：“多谢三太子相告，在下先行一步，告辞！”

他说走就走，不敢有一丝停留，哪吒也只敢看着他的背景，他实在没有勇气让对方留下。

大错早已酿成，悔意是无法抵消伤害的，他早已失去了让爱人原谅自己的资格，唯一剩下的只有默默守护。

“咔”地一声，哪吒一拳捶地，却将敖丙冻成的冰层捶裂，下面的水沽沽涌了上来。

哪吒看着自己的这双手！这双手，亲手将爱人打死，扒皮抽筋，虽然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自己成魔后的疯狂，他却记得是自己亲手做的。

那一天暴雨如注，雷电交加，清醒过来的哪吒看着爱人不成形的躯体，他突然觉得哪怕这世间还有自己的一根头发，都是一种玷污，是对爱人的不敬。

“吒儿，吒儿啊！”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，哪吒这才想起父母还被自己用混天绫捆着，也许是母子连心，殷夫人已经哭着哀求道：“吒儿，那不是你的错，吒儿，你不要做傻事啊！”

李靖也开始喊起来：“吒儿，你冷静一些，你不要胡来，你的命是你母亲拿心头血换来的，你莫要胡来啊！”

殷夫人已经哭成泪人，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，她继续哀求：“吒儿啊，吒儿啊……”

哪吒看着他们，突然伸出手，淡淡地道：“我知道，天劫后，重塑肉身，娘亲用了心头血，父亲割了护心骨，给我……”

殷夫人拼命摇着头，绝望地哭着。

天雷滚滚，不知是在可怜这位母亲，还是心疼那对恋人。

“爹娘，哪吒不孝，生不如死，求爹娘成全！”哪吒碰地三头，再起来，右手毫无犹豫地击向自己的胸口。

只一下，手入躯体，随着殷夫人一声尖叫，哪吒拿出一根断骨，骨中带肉，那是半颗心，那血却随着雨走了。

“爹，娘，哪吒断骨还父，血肉还母，孩儿不孝，孩子不孝……”

“好！”巨大的叫好声，将哪吒从回忆中带回，哪吒叹了口气，轻声道：“你怕我，怕我现在入魔的样子，你大可放心，从我杀你开始，我早已成魔，如今，已无魔可入，再也没有魔了！”

抹去眼底的泪，哪吒起身，看了眼远处那个冰雕，冷笑一声，走了过去。

ps:七夕快乐！